曾經的股市超級莊家-呂梁
中國股市曾經黑暗過,那個年代是“莊家”翻云覆雨的年代,今天我們來重溫一下那時的所謂“牛股”重溫他的締造者——呂梁。
呂梁曾經是中國股票市場上三位一體的“超級莊家”,曾被譽為點石成金的傳奇大師。當年,神秘的呂梁先生就像“007”電影中的人物一樣,在股民中建立了威信,人們相信這個評論員的話可以改變市場。后來,那些不幸的投資者才發現呂梁先生所能改變價格的股票大都是他和他的伙伴所投資的公司。在那個號稱“莊股時代”的中國股市,呂梁可謂空前第一人,是媒體操縱者的呂梁先生,是股市上呼風喚雨的“莊家”,而最終變成了中科系列黑幕的制造者,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者,一個不得不跳出來的懺悔者。
亮相
呂梁起初只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舞文弄墨,畫畫又寫小說,他也曾是一個優秀的財經記者,《百萬股民“炒”深圳》的長篇紀實報道,曾讓他名聲大振。1992年前后,呂梁與早年在建筑工地上開大型裝卸車的朱大戶(朱煥良)相識,起初,兩人的生活并沒有多少交叉點。呂梁繼續做自由撰稿人,一邊投資期貨,但投資期貨卻不像他撰稿那么的一路風光,兩年玩下來,不光把自己積攢的100萬元賠光,還負債2000萬元。朱煥良卻運氣好得多,憑著獨特的選股眼光,成為上海和深圳股市上最早的億萬富翁之一。
如果沒有世紀之交“中科系”股票的雪崩,45歲的呂梁可能仍然選擇往昔的角色:在國內證券投資小圈子里名氣很大,而在社會上卻盡量低調,免為人知。
不過,就在中科創業(0048)于陽歷新年前連續拉出5個跌停之后,這位頗以“先知先覺”自詡的“莊家”還是坐不住了。他不僅面見記者,講述了那個自己作為莊家操縱康達爾(1999年底改名為中科創業前0048的名稱)重組,最終吃虧上當、導致危機的故事。而且第二天又向報社傳真了一份題為“中科崩潰內幕”的文字稿。
從這些“內幕消息”中,人們確切地獲知,在A股市場上把中科創業(0048)及相關的所謂“中科系”股票炒得熱火朝天的投資者們是一批“北京機構”,其中負責策劃和指揮這場炒作的莊家首領人物叫呂梁;這位呂梁,又正是近年來在媒體上神秘莫測地談論大市的“K先生”。
接盤康達爾
呂梁后來多次向前來采訪的記者重述過這個曲折故事的開頭:1998年中,朱煥良到北京找到他,要求對其深套其中的康達爾(0048)股票施以援手。據說,朱當時通過上千個個人賬戶,掌控了在深圳股票交易所上市的康達爾公司90%以上的流通盤,而康達爾的流通股占了該公司總股本的29%。呂在同意幫助朱解套后,與他最終簽下了協議,其中“有兩個關鍵詞:一個是長期投資(三至五年),一個是改造國企(把康達爾從養雞改成生物制藥與高科技)”;條件很清楚,他組織資金接下朱手中50%的康達爾流通盤,而朱配合長期鎖倉,還須幫忙安排購入康達爾部分國有股,最終實現對公司的控制和重組。“這一戰略投資的合作目標是五年”。
呂梁并不是主要用自己的錢來與“朱煥良+康達爾”合作。他寫下了一份標明“長線投資、長線持倉”的項目建議書。建議書通過一些證券公司的營業部傳入有興趣入市的“北京機構”手中。作為呂梁的“客戶”,這些機構與呂梁簽了約,確定“投入時間、盈利預期,協議時間由一年到三年不等,客戶主要是一些大企業和不同形式的基金”。
有朱煥良配合,由呂梁組織的機構資金接過了朱手上50%的康達爾流通盤,時間在1998年底。此后,1999年4月和5月,呂梁又安排機構資金,兩次收購了康達爾34.61%的國家股。他安排的人手也終于在康達爾董事會的11個席位中占據了7席。
據呂梁事后透露,收購康達爾流通股每股約為11元,共收購股份5500萬股。按此計算,加上后來收購國有股所付1.75億元,可知呂梁所組織的這一操作前后共動用資金7億多元。
我們至今尚無法確切地知道,參加呂梁此輪豪賭的“北京機構”主要包括哪些單位、哪些個人,中間牽線的券商又是哪些公司。按呂梁本人的說法,在國內證券投資圈子里,佩服他的理論、追隨他的投資模式者大有人在,而且多有“較高的文化品位”,“所有主要券商都有涉及”。
媒體操縱者
K先生在組織資金接盤康達爾后不久,呂梁又以更高調的方式,證明了自己超乎尋常的“影響力”。
到底是記者出身,呂梁對媒體的力量相當熟悉。1999年春,他以K先生的名義,在對二級市場影響很大的《證券市場》周刊上發表了《關于世紀末資本市場的對話》。這篇在今天看起來主要是高談闊論的文字中,講大勢的呂梁只是在一處不十分顯眼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加入了自己的具體需求———“你可以注意那些有重大重組題材的個股,新概念肯定會從那里脫穎而出。我看好農業和生物科技領域”。
比起市場上那些串聯股評人士公然“點股”的低俗手法,呂梁的辦法高明得多。不過只要認真排出時間表,仍然可以看出呂梁的文章大手筆與他的市場操作恰在同一時段。他的談話發表在3月6日的雜志上,此后不久,他組織的北京機構兩次受讓了康達爾總計34%的國有股。而呂梁提出的重組康達爾的目標正是“農業加高科技”。
畫餅1999
如今自認失敗的呂梁,很喜歡強調自己在兩年來的運作中一直具有對理念的追求;而破壞他的追求、致使他功虧一簣的罪魁,便是當初收購的康達爾公司和朱煥良其人。
早在1999年初正面接觸康達爾之后,精明的呂梁已經逐步發現,此次收購“就像一個騙局”。不僅黃金地段的商業用地是不存在的,所謂“經營很好的房地產公司也有4個億的假賬,主營業務如果沒有朱煥良送錢早就無利可言”。他在自述材料中坦陳,當時知道這些企業內部真實的操作故事后,感覺“仿佛落入了一幫犯罪分子中間,而且要迅速淪為這些混蛋的同伙”。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于,已經入主康達爾的呂梁及其所率機構并未直面這樣的無情事實,更不敢把上市公司真相公之于眾。他和機構們的選擇,只不過是將錯就錯,一錯再錯。
配合康達爾的步步上漲,呂梁組織了一篇關于康達爾(集團)股份有限公司投資價值分析的文章,1999年8月在《中國證券報》刊登了一個整版。文章稱,康達爾具有廣闊的發展前景,將有望發展成為中國的伯克希爾·哈撒韋(美國著名投資家華倫·巴菲特的投資公司———編者注)。“優質農業、生物醫藥、網絡信息設備、網絡電信服務、高技術產業投資等多個新興產業領域”————憧憬是何等輝煌。但這一切后來被證明統統是畫餅。
編織莊股之網
從1999年到2000年前后近兩年時間,掌握了康達爾又搭建了北京中科創業的呂梁在市場上呼云喚雨,以“錢生錢”之術結起了一個公開的莊股之網。這個網,被人們稱為“中科系”。
事到如今,除了若干次收購的資金來源,人們更關心“中科系”莊網在這一過程中的形成。從2000年中,市場上已經清晰地看到呂梁主控下的這組莊股的結構與動向:深圳中科與中西藥業完全由呂梁及相關機構所控制,正是一對互動互利的“股市大籌碼”;而歲寶熱電、萊鋼股份也成為這組莊股的核心部分,曾隨著有關中科創業的消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呂梁本人就承認,去年11月,“市場上風傳要收購哈歲寶之后,歲寶股價最高飆升到了38元”;“這項投資賬面收益最高時,讓中西(指中西藥業———編者注)盈利達5000萬元,這是中西轉配股上市時15元有巨大承接力的重要原因”。
魯銀投資和勝利股份在“中科系”有限介入后,股票上攻走勢不很顯著,被認為屬值得注意的“外圍”。此外,還有一些相干或不很相干的股份,也在不同的情形下被視為“中科系”的輻射范疇,使整個“中科系”莊股形態更顯撲朔迷離。
市場分析人士都說,那些嚴格意義的“中科系”股票在盤面上都有“強莊”介入。依目前同類莊家的典型做法,坐莊資金會包含一部分機構自有資金,一部分莊家以代客理財名義或高息方式向私人和企業“融”來的資金,但有相當大一部分則是機構或個人通過循環使用證券抵押向金融機構獲得的貸款。
呂梁在各種場合用很玄妙的字眼所說的“虛數填實數”、“財務工具”,說到底只是這樣一類把戲。建立在空中樓閣上的金融游戲只要有一個環節出事,便會在旦夕間導致整個系統的崩潰。
據最保守的估計,“中科系”牽連的資金在20億元以上。
重組康達爾
呂梁是在1999年12月把中科創業的名字“贈送”給康達爾的。在此前后,早已描述多時的“重組”動作也逐步展開。從1999年底到2000年中,重組的消息曾頻頻出現在深圳中科的公告上,再被各種投資分析師、分析報告、分析機構轉抄一遍,愈發強化出公司的“高科技”形象。
呂梁就對自己和自己影響下的康達爾或稱深圳中科股票奇跡有過非常生動的描述:“因為它已持續上漲,其間幾乎從來沒有一天下跌,因此也沒有一個人在這上面虧過錢,這個‘莊’成了‘善莊’的典型代表,極為市場專業人士推崇……”這里需要對呂梁的回憶進行一點補充的,還有個時間表:中科創業(康達爾0048)沖上80元的時間在2000年2月,當時市場上“中國要出百元股”的鼓噪,已經使億安科技沖過百元。
此外,呂梁真正為深圳中科進行的“成功重組”只有兩件事,其一是將上海中科股權注入深圳中科,而上海中科由于當了魯銀投資與勝利股份的第四大股東,被描述成有“金融投資控股概念”;其二是將中西藥業所屬的新生力核酸公司的控股權注入深圳中科,后者說到底是一種保健類藥物。這兩件事情都完成于2000年下半年。
崩潰
回過頭來看,2000年下半年對呂梁是個關鍵的時期。一方面,他掌控的深圳中科股價平穩,他組織的其他資本市場收購也都相當順手,正可謂春風得意;另一方面,他已經感覺到早年間與康達爾聯合陣線的重大裂痕,已經嗅出了“0048危機”。
在接受采訪時,呂梁告訴記者說,最早聽說朱煥良在出貨,是在2000年5、6月間。而8月的一天,約在凌晨2點,呂梁被人從睡夢中叫醒,緊急召到某公司在北京的總部大廈,被告知朱煥良將一筆港幣現金運到了香港,“至少有4億”。
到2000年10月,0048股票在市場仍是一派喜氣洋洋,但呂梁又獲知了另一個危機信號:他手下重臣、北京中科的董事兼執行總裁申杲華受到一項重大案件的牽連,已被有關部門看管起來。從對申杲華的查處中,檢察機關發現申本人在私下炒作深圳中科等公司的股票,按市場上的行話說,開了“老鼠倉”。“老鼠倉”本身的違規當然不會被呂梁看成“問題”,關鍵是申杲華的老鼠涉資甚巨,可能多達數千萬元,一旦進入調查就會被強行平倉。呂梁的擔心來自平倉對股價造成的連鎖反應。
他當然明白,在自己統領的公司中,此類“老鼠”絕不止申杲華一人;而且他相信,他們開倉所用的資金來自公司內部。
此后發生的事情,被呂梁自嘲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下令在深圳中科、北京中科內部查“老鼠倉”,并要求所有公司資金于年底以前結清。據他分析,先是因為朱煥良的“不配合”,后是因為這批“老鼠倉”的數目比他估計的要大,大規模平倉出貨之后,便引發了2000年底的深圳中科大規模崩盤。從12月25日開始,一直平穩運行的深圳中科突然連拉9個跌停板,跌去50個億市值。那種慘烈的情景,至今使投資人不寒而栗。
“善莊”之偽
呂梁現在很愿意承認自己在0048項目上的“剛愎自用”。一位與呂梁相當接近的知情人對《財經》說,在中科創業(0048)雪崩事發后,呂梁曾私下坦稱,他自己原來是準備元旦之后開始拉抬出貨的,誰知已經沒有機會了。
倘如此,可能更符合邏輯,因為哪怕呂梁個人擁有“長線持倉重組”的偉大理想,巋然不可動搖,他身后的機構也不會為此“理想”去犧牲巨大的實利。“善莊”之善只能是偽善,最終還是要上演“圖窮匕首見”!
喜歡想問題的呂梁舉一反三,他從自己的“莊”聯想到其他類似的“莊”,已經意識到如果制度和法律環境不允許,僅憑自我臆想由莊家來自定規矩,自我充當“私募基金”、“做市商”甚至“開放式基金”,最終是不會成功的;即使如此,靠“莊”來支撐的“大牛市”也保不住。
尾聲
無論見記者還是寫文章,呂梁對于中科系事件的全貌都只說出了一部分重要事實,而且更熱衷于談理念,談想法。據他說,中科系事件背后牽涉的機構和人太多太復雜,必須一一理清,必須按合同文件說話;后來又說,即使有合同文件,現在為配合調查也不宜和盤向媒體托出。他還透露,自己兩年來做莊操作共涉及400多家機構,其中包括60多家較大的機構,具體情形極為復雜。
司法部門已經著手對“中科系”事件進行調查,呂梁自然是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這起可與“國債327”事件相比的重大事件究竟有何內幕,將如何處置,會成為今后相當一個時期市場關注的持續熱點。究竟還有哪些人在呂梁背后,更是縈繞在人們心頭的尖銳問題。
作為中國證券市場上曾經紅極一時的特殊人物,呂梁個人的“超級莊家”生涯結束了。造就他及同類人物的這個“莊家時代”,也已經走向尾聲。將來的市場會比往昔多一些透明。
呂梁是一個時代的象征,他的失敗可以說是輸在了自己手上。曾有一句黑色語錄形容這一切“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希望將來的英雄們不要再聰明反被聰明誤了。